留取丹心照汗青
紀念我的父親 李友邦將軍
我父親絕對不畏戰死血灑沙埸,
但是我父親卻在白色恐怖中被槍決在自己最深愛的郷土上
我的父親李友邦將軍畢生為台灣、為國家、為民主革命而奮鬥,是一位赤誠的愛國主義者,在台灣及中國近現代史,自有其歷史的定位。此次「李友邦將軍纪念畫冊」的出版,我們試圖以更清晰的圖像還原歷史,條述父親一生以錨定抗日,收復台灣,保衛國家為目標的心路歷程。
父親質樸憨厚,擇善固執,從小不滿日本人的統治,因而有強烈的民族意識。終生致力於抗日護台的民族運動。有學者稱父親是有「作為偉大領袖人物的,天生的人格魅力,總以真人赤子的面貌相見。李將軍的歷史及社會科學素養和獨特的革命實踐,使他和同時代的官僚政客截然分開,是處於亂世污泥而猶保持真人赤子的品質。」
1921年,父親在台北師範學校就學時,加入蔣渭水領導的台灣文化協會,策動學運等抗日活動。1924年與約十位同學襲擊新起街派出所,受開除處分,並要逮捕他。他連夜逃離台灣,輾轉抵達廣州。於當年九月入學黃埔軍校第二期,並受孫中山先生的鼓勵與感召,成立「台灣獨立革命黨」。黨綱第一條「結合台灣抗日志士驅除日本帝國主義,恢復台灣人民族獨立」。1932年因與國民黨右派理念不同被囚禁五年。1938年父親在浙江金華成立台灣義勇隊、台灣少年團,並陸續在金華、衢州、蘭溪、建陽成立四所台灣醫院為軍民服務。「台灣義勇隊、台灣少年團是在大陸台灣人抗日組織規模較大,政治綱領方針較明確,抗日行動較卓有成效,較具體的一支隊伍。」1945年在廈門南普陀寺刻「復疆」兩大字於後壁岩石上。1946年被派任為三民主義青年團中央直屬台灣區團的主任委員,積極參與維持台灣社會的治安。隔年二二八事件,父親拒絕附和陳儀而被解送南京羊皮巷天牢,幸由母親奔走營救,三個月後,在蔣經國的協助下出獄。1949年,接受陳誠邀請擔任台灣國民黨副主任委員,其間盡力協商釋放無辜民眾,並個人保釋二二八被囚禁、判有重刑的兩百多位抗爭志士,可悲的是隨後的的白色恐怖,父親卻被以莫須有的罪名,在1952年四月,慘遭當權者誣陷殺害,時年僅46歲。
我的母親嚴秀峯,是父親在抗日時期,於杭州戰區認識的颯爽女兵,他倆鶼鰈情深,非常恩愛,且有保家衛國的共同理念,無奈卻是「相逢沙場、死別寃獄」。母親在台灣白色恐佈初始的1950年,當時父親仍在黨政位居要職之際,被誣陷入獄十五年。隨著父親的寃死,我們子女五人不得不被寄養在親戚家,帶着不好的政治標籤,小心翼翼、委屈忍辱過活。
出獄後的母親,面對家破人亡的窘境,以無比的堅毅,教育我們要勇敢,告誡我們:「你們的父母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的事,你們不要感到羞辱,要抬頭挺胸做人。」出獄後的半個世紀,母親為父親還原真相,爭取歷史公道,重建父親和台灣義勇隊、少年團的歷史,日夜匪懈,不遺餘力。且長時致力促存蘆洲李家老宅為國家古蹟,並成立李友邦將軍紀念館,以堅毅不拔,特立獨行的的人文意志,走出政治迫害的陰霾,完成自我的轉型正義!
事實證明,隨着政治解嚴及民主進步,父親的事蹟逐漸被披露,政治上受到尊敬,學術上受到重視,當台灣的歷史課綱終於還給父親公道,我的母親卻已失智病逝。在母親的告別式,子女含淚接受馬英九總統特頒給我父親和母親的「褒揚令」。
在每個傷痛的紀念日,總有倡議「歷史可以原諒,但不能遺忘」者。年已古稀的我,真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原諒?也不確定對方值不值得原諒!「人間的正義」豈是我能擔當?而歷史真的不會被遣忘嗎?
「留取丹心照汗青,還諸悲寃於天地」我父親熱愛台灣這塊鄉土,為人子者,希冀能從歷史發聲提醒,從來政治鬥爭都是內耗國家菁英及發展能量,祈願人權民主、自由和平無礙,則甚幸。
蘆洲李宅古蹟維護文教基金會 董事長
李友邦將軍紀念館 館長
李友邦將軍 次子
李力群
2022.10